時間|2024年10月17日(四)14:00至16:30
地點|臺灣大學圖書館國際會議廳(國立臺灣大學總圖B1)
主講人|比令.亞布(紀錄片導演)
與談人|周婉窈教授(國立臺灣大學歷史系兼任教授)
文/Aoi.圖/臺灣原住民族圖書資訊中心
此次由《浮光現場:霧社Remix》 影展的策展人李翔齡開場,表示以霧社主題串連起來的的放映片單,呈現近百年臺灣原住民的縮影。先前影展影片撥放策略,從轟動臺灣的商業大片《賽德克巴萊》開始,接著撥放蘇宏恩導演的《靈山》,直至今日的《霧社‧川中島》才算是進入到影展核心。今天的映後座談邀請到比令‧亞布導演與周婉窈教授來討論「個人記憶與國家記憶」的建構。
1.電影與歷史的辯證
比令‧亞布導演分享拍攝這部影片的動機,是從《賽德克‧巴萊》電影拍攝到上映,這過程讓許多部落族人,對電影所呈現的敘事提出不同的感受與意見。因此,他希望透過紀錄片,呈現部落族人對霧社事件的觀點,並還原歷史的真相。
日人為殖民需求已調查臺灣民族的土俗與禁忌,導演認為日人透過調查資料,制定出一套能夠使族群間分裂進而互相爭鬥的策略,所以導演費時三年到各個部落拍攝各自對事件的觀點,這之間要處理的是族群與族群之間,族群與殖民者之間,以及殖民者如何看待TODA、TGDAYA、TRUKU三者之間的關係。
對導演而言,臺灣教育並沒有把霧社事件當成主要歷史,以至於將電影當成歷史,「若把電影當成歷史,對事件相關的族人與部落,是很殘忍的!」導演說。導演引紀錄片伊始,邱建堂先生(Takun Walis)所說:「對川中島或是大部分的人來說是不談歷史的,因為一談歷史就會引起心中的傷痛。」導演最希望拍攝這部影片,能讓族人或是觀影者在看完後,能夠回過頭去看臺灣與自己族群的歷史。
2.讓事件成為歷史
周婉窈老師帶來了許多書籍資料,並表示霧社事件確有其複雜性,涉及族群之間、族群與殖民者之間的關係,以及殖民者如何利用策略分化族群。而紀錄片在影片後半開始回應電影,以及TODA、TGDAYA、TRUKU之間的問題。她也以莫那魯道遺骸的流轉過程為例,說明歷史的建構與詮釋往往受到權力關係的影響。老師輾轉說起部落年輕人到軍隊裡才知道以前的歷史事件,因為祖父母輩也只是委婉地說「事件」,這個情形顯示臺灣對自身歷史並不清楚,並表示:「確實發生過的事件是過去,事件不被記憶、不被傳述,那它就不是歷史。霧社事件很長,但它不是歷史,因為它不被記憶、不被傳述,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關於電影敘事,老師也回應莫那魯道沒有參加人止關事件與姊妹原事件,接著表示歷史改編成影劇的變動,對此變動影響史實的焦慮可能是我們也有其焦慮。老師舉日人對大河劇改編歷史的態度,是因日人對歷史極其理解,所以改編並沒有造成焦慮,如若我們對霧社事件非常理解,那我們今天就可以欣然接受改編上映的《賽德克‧巴萊》。
在導演與周婉窈教授回應關於影片拍攝的動機,以及霧社事件的複雜性與各自族群的看法後,時間來到Q&A的部分。
Q1:影片提到布農族有參與事件,那影片為何沒有呈現這段?
A1:導演表示,因為布農族只與姐妹原事件有關,所以便沒有在影片當中交代。而此次與會的邱建堂先生(Takun Walis)也補充─以濁水溪的上游處為中心,便是賽德克族人當初的聚落,以此為中心往南是布農族,往北則是泰雅族,往西則是平埔族。以前都是以自己的部落為中心,而過去除跟平埔族以物換物的交流外,各族群因地形關係,之間不相往來,也是彼此獵首的對象,而這樣的狀況卻因為日人1896年派深堀大尉的高山探險隊而改變。日人欲前往探勘東部的路線卻失蹤未果,後來得知是在探勘過程當中被TRUKU人殺害,總督府因而實行「生計大封鎖」,讓族人無法交換生活所需的鹽、鐵與火藥。且總督府先前派遣諸多學者調查臺灣島上各族的風俗掌故,在得知賽德克族與布農族人之間的關係後,便假藉交易的名義設宴於姊妹原,款待宴請要來交換物質的霧社族人,「自早上九點開始喝酒,到下午三點差不多了,日本人下命令,埋伏的人就開始進行殺害。當時去的人有二十多個,只有五六個人逃回來。這個事情,是當時作為『揹工』的平埔族人向我們描述這個事情」邱先生說道。
周老師對此也補充,日人當時先以電線通電作為隘勇線,碰觸便會死亡,且當時原住民族仍是以物易物,因被封鎖無法交換,所以只能歸順。歸順後日本管制槍枝,接受警察管制與教育;此外還要協助日人往深山處蓋隘勇線,所以1906年TGDAYA先歸順,接著TODA、TRUKU才歸順。從獨立的部落與政治體變成被統治,從封鎖到歸順的觀點觀看姊妹原事件,就可知道當時被生計封鎖的霧社族人必須要交換生存物質。巴蘭社後來成為TGDAYA最大的社,因為此事件的影響沒有參與抗爭。當時莫那魯道曾派人溝通TGDAYA的11個部落,卻沒有人向日人告密,日人警察為此檢討。老師對此行為補充說明這是GAYA、GAGA,祖宗傳承的律法,所以沒人告密。
Q2:要以什麼「觀點」切入認識原住民族歷史?
A2:導演表示,在臺灣的制度下,我們真能了解自己嗎?導演接著分享自己從讀書到教書的歷程,都是在走國家的路。他認為應該從自身角色可以幫助別人認識臺灣出發,以他為例,導演在102年進行民族實驗小學,讓學生得以認識自己的語言與歷史,從105年推動至今全臺灣已有43所,「從自己可以影響之處開始,透過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式讓這個力量不斷擴散出去。」
周婉窈教授此表示,雖然觀眾認為這個問題與這次主題無關,但實則是非常緊密的關係,今天最重要是以臺灣為主體,以此為立足點,思考主體性在何處,這是簡單的開始。周婉窈教授以「真實比虛構更震撼人心」作結 ,她鼓勵觀眾透過閱讀相關書籍和資料,更深入地了解霧社事件的歷史背景和多元觀點。她也呼籲大眾正視臺灣的抵抗歷史,並以臺灣為主體,思考自身在歷史中的定位。「沒有記憶就沒有國民,沒有歷史就沒有準國民,沒有國民就沒有民族國族」,周婉窈教授說道。她期許臺灣社會能夠擺脫多重殖民的陰影,建立屬於自己的歷史記憶和國家認同。
結語
這場映後座談,不僅讓觀眾對霧社事件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引發了對於歷史記憶、族群關係和國家認同的思考。比令·亞布導演和周婉窈教授的精彩對談,為觀眾帶來了一場豐富的知識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