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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社事件

專題名稱|牡丹社事件

主講人|高加馨 Lianes Punanang(牡丹國小教導主任)

時間|2024年5月16日(四)14:00~16:00

地點|國史館4樓大禮堂

文/布朗

距今150年前的牡丹社事件,長久以來不乏官方或國際的檔案及書寫,卻直到近20年來在牡丹鄉的努力下,才開始將部落的聲音傳送出來。2024年5月16日,國史館邀請牡丹國小教導主任高加馨老師擔任講者,出身牡丹社群中sinvaudjan(牡丹社)的高老師以牡丹社後代的觀點,重新檢視牡丹社事件的諸多疑點。

Sinvaudjan牡丹社

牡丹社,據傳是因為當地有許多牡丹花,因此被稱為牡丹、Boutan。但牡丹社的排灣名稱為sinvaudjan,實則延伸自kavaudjan葛藤一詞,在sinvaudjan的命名傳說中,一對兄弟跟一隻狗在尋找居住地,狗停在一處長滿葛藤的地方,排灣族人認為狗有靈性,能選擇好的住居地,因此這對兄弟將這個地方的葛藤整理之後,帶著族人居住在此地──sinvaudjan。

無聲的主角

1871年至1874年發生在臺灣南部恆春半島的一連串事件,臺灣史稱「牡丹社事件」,日本則稱之為「臺灣事件」,是東亞史,甚至世界史上至關重要的關鍵事件,深刻影響後續歷史的發展以及清朝、日本兩方的對臺政策。但,事件的主角──sinvaudjan(牡丹社)、kuskus(高士佛社),卻失聲很長一段時間,在歷史被視為「野蠻的民族」。對此,高加馨老師引領大家回到事件的起點來探究:為何當初祖先會殺害這54位宮古島人?

1871年,誤解生殺戮

17世紀的恆春半島,有paliljaliljaw群(sinvaudjan牡丹社、kuskus高士佛社、draki四林格社、tjaqaciljay笳芝來社等聚落)和斯卡羅的部落組成聯盟關係。此外,馬卡道人、漢族如福佬人及客家人也匯聚在恆春半島求生存。恆春半島多風又三面環海,居高臨海的部落如牡丹社或高士佛社的族人易於觀測到海岸狀況。

1871年,宮古島的進貢船擱淺於八瑤灣海岸,船上乘客是向琉球王國的進貢者,可能具有知識或者武術技能的島主或護衛,而非漁民。66位宮古島人誤入高士佛社領域,儘管船上人員並未遵守南岬之盟的約定舉紅旗求援,部落頭目仍遵守盟約,提供地瓜粥給宮古島人果腹並收留過夜。但是,或許因為宮古島人對部落文化習俗的不了解,加上語言不通而產生猜疑,而決定連夜離開。在部落的對外關係中,無結盟之聚落間若有入侵領地或爭執,普遍會引起衝突。宮古島人無故離開,亦使得高士佛社感到驚懼,懷疑宮古島人入侵別有意圖,擔心部落將因此遭遇危機。

宮古島人逃到雙溪口遇到漢族商人鄧天保尋求協助,高士佛社人趕到後要求宮古島人說明前來之意圖,但因雙方語言無法溝通爆發衝突,混亂中54名宮古島人被殺(高士佛社人在衝突中或許也有傷亡,但並未被記錄),其餘12人由保力庄人楊友旺居中與後到的「牡丹社」協調後,護送前往臺灣府(臺南)經福州返回琉球,而後,本事件因錯陽差被稱為「牡丹社事件」。高加馨老師認為,今日再去探究殺害宮古島人的是牡丹社或是高士佛社已無意義,且部落間也多有親戚關係。重要的是,當初是因為雙方文化及語言不通的誤解導致如此的結果,牡丹社與高士佛社後人也承認殺人確有其事,並於2005年前往宮古島說明事件的原委,試圖和解,得到了部分宮古島後人的諒解,自然,也有人表示無法原諒。高加馨老師強調,無法取得全部的諒解是牡丹社與高士佛社必須為歷史事實所承受的,在誤殺宮古島人的事件上,牡丹鄉排灣族後人願意盡力彌補。

1874年,排灣人與琉球人都是受害者

1874年,日本政治錯縱複雜的情勢下「出兵台灣」,同年5月7日本遠征軍抵達社寮(今射寮),並與琅嶠十八社中其中十六社協議不可協助日軍討伐之部落,牡丹社與高士佛社從友好的客家聚落獲知日軍即將攻打部落的消息。同年5月22日,日軍與牡丹社、高士佛社人於石門峽谷(macacukes)開戰,雙方互有死傷,牡丹社頭目aruqu父子奮戰身亡。同年6月1日,日軍發動攻擊並於兩日後攻入牡丹社,族人離開部落躲入山林,一無所獲的日軍焚燒部落而去,並擄走一名少女強行帶回日本,成為戰爭戰利品。這場人數與武器皆不平等的戰爭,牡丹社與高士佛社以山林為掩護進行游擊戰以消耗日軍戰力,一段時間後日軍深恐戰事落入不利情勢,積極派人遊說停戰之意。此外,戰爭後期日軍生病人數遽增,到了八月中已陷入幾乎全員生病的慘況,以熱病最多,傷寒次之。最終,在琅嶠十八社大頭目和其他有力人士的協調下,牡丹社與高士佛社頭目以對等地位談判取得和平協議,並無任何臣服或歸順之意        [註1]

1874年的日軍征台(蕃),高加馨老師認為琉球人與被征討的排灣人都是日本帝國主義下的犧牲者。而對被征討的兩社排灣人來說,與入侵的日軍對戰,是一場保衛家園的戰役,但家園被毀、痛失部落領導者、因日本被其他部落孤立、部落少女被日軍帶走的少女被當作戰爭戰利品進行改造教育的悲慘一生,種種皆是因戰爭所帶來的不幸與傷痛。

timaen?我是誰

致力於「牡丹社事件」相關工作的高加馨老師說,追尋真相所遭遇的最大困難,是事件全貌已無法被拼湊。1874年牡丹社事件的參與者在日本殖民臺灣時成為日本總督府要員,牡丹社與高士佛社被殖民政府時刻監視著,甚至改變家名以求生存。1898年鳥居龍藏來訪牡丹時曾詢問牡丹社事件的歷史,僅存一位40多歲的族人曾參與戰事。近年從事部落內部的田野調查時,耆老無法清楚陳述內容,因過去的禁忌造成禁語,既然不能說,部落便選擇遺忘。

而我們是誰?是清朝認為的化外之地?是日本人認為的無主番地?高加馨老師說:「我不是在做研究,我只是生活在那裡,想要知道我自己是誰。並從一個sinvaudjan的後代角度來分享,讓大家知道我們做了些什麼」。

1998年,牡丹社人第一次田野調查為自己撰寫口述歷史。為了尋求宮古島後人與各界的理解,牡丹鄉自2004年舉辦「牧丹社事件學術演討會」。2005年藉由「愛與和平世界大和解交流」活動,前往宮古島進行雙方的化解之旅。2008年宮古島市長伊志嶺亮先生來訪,立下碑石以紀念和解之路,並訂定5月22為牡丹社事件紀念日,亦是盼望1871年宮古島民遭誤殺的事件,能被更宏觀的角度來看待,並在和解共生之下彰顯愛與和平的價值。不過,1874年日本出兵台灣的部分,仍是懸而未決。

有關牡丹社事件,長期以來歷史紀錄、各種書寫紛陳。歷史事件受到重視,高加馨老師認為是好事,但也擔心族人自我認知不足,強調原住民若希望擺脫百餘年來被「他者」誤解、壓迫的地位,恢復祖先的榮光,獲得絕對的尊重,那麼不能僅僅期待「他者」道歉或伸出友誼的手,而必須積極重建屬於自身的文化與歷史。這些態度,也落實在牡丹鄉近二十年的努力,以及現在部落在做的牡丹社事件走讀活動──由在地人說自己的歷史。

 

這是一場珍貴的分享,是sinvaudjan(牡丹社)後人回憶祖先也認識自己的過程,在事件發生的150年後,我們仍有機會重新聆聽在地的聲音,誠如高加馨老師所言,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知道事件的原貌,但相信以謙卑的態度及相互包容的誠意重新看待過去歷史事件的發生,會有更多的同理心,理解共同生活在這座島嶼上的人、事、物。本次高加馨老師分享的內容非常豐富,更包含族人與政府前往愛丁堡迎回牡丹社4位戰士的遺骨(頭顱)的過程分享,這些紀錄在未來將撰寫成書,向各界分享。

 

[註1]有關戰事的過程,牡丹社後人以繼續重現牡丹社人因戰事導致家破人亡的難受與哀傷,今年由屏東縣政府主辦之牡丹社事件150周年活動也將於石門古戰場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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